或在光明空间可不可相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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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伙。六

瞎写的,别考究,谢谢大家。


某时的四川,也才刚作“四川”不久。遍地饿殍,城市上空盘旋的死气可以匹敌我所见过的任何一场战争。我见到森森鬼气从地底冒出,专编排些荒谬绝伦的舞蹈在大地上跳。我抓着杨戬的衣襟,一路上都只敢缩着,不太敢往路两旁瞟。但很奇怪,那些鬼的舞蹈有种奇异的美感,以它独特的平和吸引着我。

杨戬皱着眉,审视蜀地的狼藉。

其实又哪止蜀地呢?山河气脉到此,哪里都是一样的。

这是人间人自己的烂账,管你信不信的,神仙也不能插手。况且那年景,谁敢供奉,谁敢信?没了供奉,就是神仙也没力气呀。人家王阳明怎么说的,你不看那花,这不就与花同寂了?嗨,这人们信神呀,这就好像痴心女儿薄情郎一样,这薄情郎呢,没利不干。要我说,这人间就没有虔诚这玩意儿,说白了这叫自我感动。你要说你学祥林嫂菜刀去砍门槛儿也行,我也佩服您,可是你这畏畏缩缩,半信不信,本来为了自个儿一亩三分地也没什么,咱们天下万物,都是一样的,可是您再搭张仁义道德的大台布,我是禽兽我也看不起您。

不过说起来,人间人不容易,也没必要这么锱铢必较的,追着人家要个所以然。信一点儿什么,日子就要好过些,多少年了,我不也是吗,不想着我们仙山,不想着我是君父我身上有一座山的魂魄,我早这魂归太虚,说不定已经见着我大哥赵云苏的偶像李太白,或者和林妹妹论上诗了呢。

就说他杨戬,我也不信他就是个虚无主义的神仙了。他就是说他是,我也不信,我就回他一句,去你的吧。

三首蛟坐在窗边,一直打量沿途那些鬼,颇带讽刺意味地,小声判断他们的死因。

饿死,饿死,饿死,饿死。

……

我抬手想捂耳朵,顿了顿又放下 ,小声对杨戬说:“对不起,实是不该这时候和你回来的。”

杨戬揉揉眉心,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,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:“我总要回来的,不妨事。”

我仍很愧疚,也很怕,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松了些,可仅是无意向外一望,生魂的哀歌造出的世界又哪里是天府之国,而是古战场。

我便又不由自主攥紧他的衣袖。

那时入蜀,倒不是为了避什么,纯是为了我的一些事。

我兄长赵云苏销声匿迹二十多年,现在天上当差的杨戬外甥却为他找到北京来。那时候我还摆摊儿,吃食也还卖的出去,派京计划是计划,也还没有那么着急。

沉香是十二月来的,冬天,干,冷,远山泛着白,和锅里滚水生的雾气一个颜色。

自洋人搬进民巷,见到神仙,这是头一回。

他穿着做工精细的的确良衬衫,戴平光的金丝边圆框眼镜儿,一双眼睛仍定格着少年人的欢快,欢快之上,又叠了活了很久很久的人才有的沉静和悦。

在一众食客中,他确实很出挑,像没逃走的大老板。他也确实成了我的老板,好嘛,我照顾他舅舅这么几百年,没功劳也有苦劳,他倒好,上来就指使我,叫我进蜀,旧白帝城址,水里头捞我哥去。

他很明显一开始就调查好打好了主意,因为说完了,马上就掏出介绍信来,三个人的,把哥几个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
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是谁——杨戬家里那一滩烂帐我最多是听说过,又没见过,不认识不能怪我。他要了一小碗馄饨,到稍远的空桌旁等着。

我站在锅边捞馄饨,杨戬抬起头来和我说:“多给这孩子盛一点。”

那——就多捞一点。

我取了一个稍大的碗,盛到留一小圈白碗沿,叫蛟兄给他端过去。蛟兄快去快回,耸耸肩和杨戬讲:“他和我说谢谢,看着比以前懂事了些。”

我听这话,知道他们以前认识,边点零钱边道:“要是是来找你的,那他找不见你。”

我术法不精,只有一招使人在天地而隐于天地,我自信没人能比得过我。这一招不走我别的法术那个系统,所以我要用这个,不受法力尽失的限制。

我的朋友周少闲推崇李白,给这一招起个名字叫“海客瀛洲”,我听了他的,也常用此指代。

杨戬笑了笑:“也好。”

其时我并不大清楚这是什么情况,是胖蛟凑过来和我说,这少年模样的仙人就是沉香。

我自然知道沉香是谁。

我摇摇头,放下零钱又继续承馄饨,叫他端去给别的客人。胖蛟诧异地问我难道不想多知道点儿什么。我说,你最好再给那边的客人夹一碟儿小菜。

杨二郎的家事,糊涂得很,多说无用。

但我还是不由得打量他。

他只是很普通地吃着,白瓷勺轻轻刮过白瓷碗。白气打在他眼镜儿上,还没散完又扑上去。他于是摘了眼镜儿放到一旁,我看见他眼圈有点儿红。

杨戬关切的目光在那桌子周围停留了很久。

我蹲下去添柴,瞄一眼杨戬,又瞄一眼沉香,不知道被什么感染,叹一口气。

吃完,他向我打听这附近有梅树的宅子。

我装若无事,将小洋楼指给他。然而我心里,已是很慌了。他不知道后来我和杨戬搬来,打听小洋楼,一定是为了它的原主,我的兄长赵云苏。

果然。

最后,我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到了四川,坐火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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