搭伙，十三。
删掉了大纲里很多恋爱和互动情节，修改了原本的大团圆结局，再交代一些事这篇也就完了。
主角太苦了，我写到这里，有一些心疼它。
十三
后头的故事前面我都说了，这里就不再提。只说终于确认了我大哥死之后，我同杨戬去了灌县，等我缓一缓解开他身上那海客瀛洲决，之后随便他做什么，就不该我管了。
他既好了，也算我做件善事。
至于前头提过的沉香指使我的捞我哥的差事，我也办了，只是心情实在差劲，不预备去交差了。
灌县现在还真挺不一样的，改叫都江堰了。加之蜀地气象开始变好，我们一路遇见的鬼气越来越少。等杨戬决定安身旧地的时候，四川又慢慢变成那个丰饶的四川了。他置下一处院子，也像在北京时候置下些花草。花想容给他送了几个唐代花盆，摆了顺序去看，是游子归家的一个故事，也算有心庆贺川主回来。我们衔魂鸟，种什么都能活，因此等孙悟空把那棵许诺给杨戬的树带到院子里来时，他比较希望我去把树种到院子里。
他看我半天，只说，袖中玉凡间草的，也没什么两样。
我也只好笑一笑，绾了袖子去种树，杨戬杯子里有热茶，但别处只有地上一个水缸里有凉水，孙悟空倒不在乎这个，径自去舀了凉水喝。我和他闲聊，先是说了说我大哥已死，又说我过段时间就回北京了，圣佛有缘再见吧。
他笑一笑：“俺倒同你大哥见过一面。他是护送文物来四川的，这你知道。他到峨眉山时就已经算出天劫在白帝城等着他了，上来拜俺，只说让俺帮他护住这一车文物。留他喝酒，他就说，必有归期。”
我叹了口气：“归你个头。”
“到底都是苦，”他说，“杨小圣瞒天过海，落难人间，苦，你大哥，人间为人，倒是一片赤诚，可也苦，你呢，我不知道，但是失了至亲，你不也苦嘛。”
“大圣你挺有文化的，和书上写的不一样。”我说。
“这人都是得变的，你说呢。”孙悟空拍拍我肩膀，“一入人间见过了，就都不一样了。节哀。”
我看着孙悟空，也觉得他苦，你看他斗了半天，上蹿下跳的，最后也不是吞了所有不该问的，在这人间偏安了。他又去和杨戬两人坐了一会儿，起身来摆摆手走了，我刚把树折腾好，他也没和我打招呼。
那之后我大睡了十几天，醒来真是头痛欲裂。杨戬给我端来一杯热水，我起来喝了，看过他情况已无大碍，就说要给他解咒。可杨戬说我心神不宁，应当再休养些时日，我就只好作罢。
没想到这一休养就休养到八八年初，眼见着树都快长成了，我也算终于平静下来，给杨戬解了咒，买车票搞介绍信麻烦点，我就又在灌县多呆了两天，他妹妹三圣公主就是这时候找来的，又哭又笑，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，这画面我看着颇为眼馋心酸，站着神游，想起在派京，有一年中秋节杨戬和我提起他妹妹。
中秋节是我最讨厌的人间节日，偏偏学校总这时放假，先生和同学心地好，还要赠月饼给我。我有位同学，家里富裕，与我也关系相近，知我孤身读大学，不晓得背后幻想了多少可怜身世，年年中秋，总要赠我月饼。
好月饼倒是好吃。
只可惜逢此佳节，我没心思大块朵颐。买几两酒遥遥一拜我们仙山，却和清明差不多。
杨戬那时候也孑然啊，空阶月满，倒好像孤独里浸泡了多少年似的。
我从回忆里脱出来，看到杨戬凝视着他的妹妹，微微笑了笑。
很完满了。
等到沉香入蜀，不巧我还没走，只好同他交了差事，他也给我道句节哀，我却看出，他是实在松了一口气。他看见他舅舅，露出少年气的笑容，说一声“太好了”，我看着，心中又开始泛酸。
月儿弯弯照九州，几家欢喜几家愁。
我躲出去，留他们俩任意谈话。那时候街市已相当严整，我轻车熟路进了公园，坐在长椅上看人遛狗，看青年男女谈恋爱，兴致很好，不像往日困得冒泡。
我在想很多关于未来的事，又想到过去。想到胡小越第一回见杨戬问他的那个问题——“你好像有个很苦很苦的故事，你要不要吃糖啊？”
我买了一包水果硬糖拆开吃，觉得有这些年，杨戬也不再是那么怀着心事，踽踽独行的一个人了。